2008年11月21日 星期五

老父親的山


未來兩週有二個報告要準備,心理分析的文學批評和安野光雅的圖畫書,份量都不輕。偏偏在上週收到大竹桂子女士的來信,信中提到上回在亞洲兒文大會時送我的書,問我是否已譯成中文,她想捐書給四川災區的孩子作為耶誔節禮物。讀到信上大竹這樣的義舉,我實在不好拒絕。我記得在兒文大會時,有向她特別強調「できれば」,意思就是「如果可能的話」,我可以幫她譯成中文。大概是我的日文太破了,她沒了我的意思吧!現在騎虎難下,也只好硬著頭皮潦下去。

今天著手寫譯稿,寫到一半,我從故事中憶起自己的童年,在我孩提時代,我的父親也是墾山的人。墾山是很辛苦的,家裡雖然也有幾畝農田,但會去墾山多半是因為農田的收成不足一家糊口!

父親身為家中的長子,所有農務全擔在他一個人肩上。母親常拿父親為鑑,要我們認真讀書求上進。據說父親自幼不喜讀書,老是惹爺爺生氣,有次爺爺氣得拿起扁担追打,直追到濁水溪畔,父親竟不懼那滾滾濁水,踏水渡溪逃到對岸,又氣得爺爺望溪興嘆。「不讀冊的人就來墾田埔」,爺爺當年這麼說。所以父親只唸到高商畢業,而叔叔則在父親的供給下,無憂無慮的唸完大學。我不曉得父親是否後悔自己當年荒廢學業,然而,農事再忙,父親從不讓我們下田幫忙。

至今依然印象深刻的,有一天中午,母親問我要不要一起到山裡給父親送飯。我反正也是好玩,就陪著母親走一趟。母親裝好飯盒,戴著斗笠,繫上包巾,帶我從現今被勘定為八通關古道的小路走入山中。頑皮的我手握竹竿,隨興揮打路旁的花花草草。突然,草叢裡有個東西縮了進去,我也趕緊縮到母親身後,一尾黑得發亮的大蛇從草叢裡悠遊出來,就打從母親和我面前經過。母親要我不怕,還說這是山神。我們等牠經過了才繼續上路,不久就到了一處山坳。我忘了母親是否大聲叫喚,又好像是種默氣,我們等沒多久,我就看到父親從竹林裡鑽了出來,泥黃的汗衫都濕透了。我陪著父親吃飯,其實是父親看照著我,母親則鑽入竹林裡代父親工作。

父親吃完飯後,喚母親出來,我便隨著母親回家。延途我緊依著母親身旁,深怕又見到那尾黑蛇。而我心中也默默地祈盼著,如果黑蛇真是山神,請護祐在山中工作的父親平安。

4 則留言:

  1. 不知道這叫不叫城鄉差異,我很難想像我們這一代,還有人的童年是與你相同的。之前有位在宜蘭長大的朋友,跟我說她小時候要趕鴨子,都已經令我目瞪口呆了,現在還看到有墾山的。

    請問一下:墾山是?砍柴嗎?

    回覆刪除
  2. 幾年前我寫家父上台北打拼,妳也不相信,還覺得我在編故事寫小說。花姐一定是被當小公主般供著,不知民間疾苦!城鄉不止有差距,還有對抗。我記得北上唸書時,一位家住台北的日文系女生還笑我土包子,我說她才城饅頭咧(裡面沒料)。

    山有公有私,公的是農會所有,但人人可以去砍柴或採筍。大片都是竹林,當然採筍多些,那年代已有瓦斯了。

    所謂私的,是向政府租地,政府會輔導種植經濟作物。當年杉木的價格好,大家就在政府的輔導下植杉。可是國民政府就是這樣,出爾反爾,法院是他們家開的,根本不屢行契約,輔導變成"腐倒"。農民只有自認倒楣!

    回覆刪除
  3. 呵...我都忘了有這回事了。

    城鄉差異不知算不算是地方文化的差異,
    大學時有位同學從美濃來的,她說她上台北以前,沒有吃過沙拉和水餃,很難想像吧?
    我想這也歸因於那年代資訊和交通的不發達?

    回覆刪除
  4. 待我得空再去別台電腦上找找看還有沒有存稿!
    美濃的學姐一點也不難想像,本來閩客人就不知水餃,有水餃吃好像是冷凍水餃量產後的事。
    沙拉更不用說了,我都是包著一小包塩巴,到田裡摘了蔬果沾著吃,大黃瓜最對我的味!這是最原始的沙拉~說得我口內生津...
    一直到高中畢業,北上前朋友給我餞行,我才頭一次吃牛排,就在台中公園前的"台中牛排館",那小碟子碎果葉片,和我們家的沙拉比起來,真是寒酸!

    回覆刪除